第八回 訪徑山西湖駐足 拜瞎堂剃發(fā)潛形
作者：香嬰居士說那修元出了錢塘門，離城不遠(yuǎn)，已到昭慶寺前。此木道：“相公，這寺前柳陰之下，許多小船停泊，船家喊叫，我們趁船去罷。”修元道：“游山玩景，行去有趣，若坐在船里直頭搖過，何不坐在家中，與那趕路的腳夫何異！”八木道：“昨日江口受了船家多少惡氣，見了此輩，委實(shí)害怕?！闭f話之間，已就過了許多名勝。走到大佛寺前，看里邊殿宇崇高，迥出云際，廊房委曲，上下逶迤，修元就上高坡，進(jìn)內(nèi)瞻仰。果然就山鎚鑿，著壁鏤鎪，圣相莊嚴(yán)，金容燦爛，半身擁現(xiàn)，口出層云，髻頂菁蔥，鮮如翠黛。瞻仰甫畢，轉(zhuǎn)身別殿盤桓?？匆娺^廊壁上，畫著西湖十景，琳瑯璀璨，俱是名公手筆。 第一幅“蘇堤春曉”，題《蝶戀花》詞一首。詞曰： 十里瑤臺(tái)花霧繞，宜雨宜晴，山色籠春曉。楊柳梢頭殘?jiān)滦?，海棠枝上猶眠鳥。
蘭帳主人初睡覺，試問樓前，畫舫開多少？報(bào)道尋芳人起早，紫騮嘶過香塵裊。
第二幅“平湖秋月”，題七言二絕句： 平湖秋色浸樓臺(tái)，萬里無云霽景開。
只道江妃乘月下，卻疑環(huán)佩自天來。 其二：
萬里寒光一夕銷，冰輪行處片云無。 鷲峰遙度西風(fēng)冷，桂子紛紛點(diǎn)玉壺。 第三幅“麴院風(fēng)荷”，題《南鄉(xiāng)子》詞二首，詞曰：
麴院水風(fēng)涼，高柄擎荷掩鏡光，露挹翠盤何所似，璃漿瀉下，波心水亦香。
花底浴鴛鴦，五月西湖錦繡鄉(xiāng)。畫舫采蓮誰氏女，紅妝唱得，歌聲最斷腸。 第四幅“雷峰夕照”，題《蝶戀花》詞一首，詞曰：
古塔斜陽紅欲瞑，西崦人家，半在桑榆景。水印殘霞如濯錦，煙籠佛國非凡境。
十里畫船歸欲盡，漁唱菱歌，別是湖中景。待月玉人樓上等，珠簾半掩闌重憑。
第五幅“南屏晚鐘”，題七言二絕：
慧日峰高巨剎開，鐘聲隨出暮云來。
風(fēng)生古岸蒹葭響，月上嚴(yán)城鼓角哀。
其二：
迢遞乍兮燈火市，依微還傍說經(jīng)臺(tái)。
摩空歸盡松間鶴，多少樓舡未擬回。 第六幅“兩峰出云”，題七言二絕：
層巒迭巘已岧峣，南北雙峰掛碧霄。
千古興亡成底事，秋風(fēng)落木送寒潮。
其二：
浮圖對(duì)峙曉崔巍，積翠浮空霽霧迷。 試向鳳凰山下望，南高天近北煙低。
第七幅“三潭印月”，題《蝶戀花》詞一首，詞曰： 秋靜寒潭潛見底，玉色蟾蜍，飛入清冷水。睡熟驪龍呼不起，頷珠充照冰壺里。 宴賞此時(shí)能有幾，遙憶同歡，今夜人千里。試問龍淵深幾許？騎鯨欲共姮娥語。 第八幅“柳浪聞鶯”，題七言絕二首：
緡蠻好鳥喚游情，散入香風(fēng)滿郡城。
最是關(guān)心聽不得，柳洲亭外兩三聲。
其二： 如簧巧囀最高枝，苑柳青歸萬縷絲。 玉輦不來春又老，聲聲訴與落花枝。
第九幅“花港觀魚”，題七言絕二首：
柳絲貼水荇萍花，順浪乘流上淺沙。
網(wǎng)罟見稀常自出，笙歌聽?wèi)T不知嘩。
其二： 濠梁客到春波凈，西塞舟回暮雨斜。
掃石藉苔終日坐，未須香餌共綸車。
第十幅“斷橋殘雪”，題七言絕二首：
澄湖曉日下睛湍，梅雪冰花事已闌。
獨(dú)有斷橋荒蘚路，尚余殘雪釀春寒。 其二：
望湖亭上半青山，跨水修梁影亦寒。
待泮痕邊兮草緣，鶴驚碎玉啄闌干。
修元看遍十景，走到大廳中堂，看見畫著西湖全圖，山川樓閣，岸清橋亭，無不摹畫曲盡。后面也就有許多名公題詠詩賦，不暇觀覽。后邊倒有日本國使臣，題一首云：
昔年曾見此湖圖，不信人間有此湖。
今日卻從湖上看，畫工猶是欠工夫。
修元道：“前邊名公所題，雖與景致關(guān)合，卻都脂粉，倒是日本使臣之作，可以壓卷?！睆?fù)把全圖細(xì)細(xì)再看看，見三天竺下首，就是靈隱。修元點(diǎn)頭道：“靈隱寺去此不遠(yuǎn)。”即走出寺，往前進(jìn)發(fā)，不覺日暮，就在湖上庵觀借宿，明日早起又行。過了葛嶺一帶，穿出九里松亭，卻與靈隱不遠(yuǎn)，只見人頭擠擠，鼓吹喧闐，接引旛幢，香花寶座，都是僧人捧執(zhí)而來。初道是佛祖賽會(huì)，卻又不見有佛祖迎來。從旁探問，乃知今日靈隱寺僧眾，迎請(qǐng)新到堂上法師，方在蘇州虎丘請(qǐng)來，法駕已抵茅家埠口，眾僧下來迎接，故爾匆忙。修元又問道：“這位法師是何道號(hào)？”那人道：“這法師本領(lǐng)弘大，智慧出人，能知過去未來，現(xiàn)身佛祖，我們也不敢稱他寶號(hào)。”修元曰：“法號(hào)正要傳播人口，方加起敬，何必隱諱。”那人才說他的道號(hào)，原也奇怪，清清白白一雙眸子，喚做遠(yuǎn)瞎堂。修元聽見“瞎堂”二字，心地忽然一亮，遂道：“徑山且未要去，先見了瞎堂，再商行止。”第一日，和尚初到，修元不便去見，且在道傍看他進(jìn)山。
次日早辰，飯店中梳洗潔凈，即往靈隱寺中，先參大佛，次拜圣賢，竟到方丈。此時(shí)早餐方畢，長老尚未升座，閤寺僧眾，恭恭敬敬，站在堂下。未幾，左邊鳴鐘，右邊擊鼓，幡幢細(xì)樂，迎請(qǐng)出來。長老穿大紅袈裟，手執(zhí)長柄香爐，參禮佛畢，然后升座。諸僧次第參拜，長老遂將佛門戒律，宣布一通，眾僧俯首靜聽法旨。更有四方居士參拜，問了幾句佛語，長老答應(yīng)如流，又且直截痛快。修元看了道場(chǎng)，早已心折，未敢造次直前。直待下堂之后，乃向直堂長老揖道：“學(xué)生欲見長老，敢煩引進(jìn)?！敝碧眉磿r(shí)進(jìn)稟，長老請(qǐng)見，修元進(jìn)見禮畢。長老道：“秀才何來？”修元道：“弟子從天臺(tái)來，系出附馬之裔，名喚元修，字修元，不幸父母雙亡，銳意出家，近聞我?guī)燅v錫名山，特來拜投，乞求我?guī)煷缺箲??！遍L老道：“足下恐未知得，出家容易坐禪難，彼處天臺(tái)山三百余寺，盡好出家，怎的舍近趨遠(yuǎn)？”修元曰：“幼奉國清寺本空長老遺言，當(dāng)在我?guī)熥拢蚀讼嗤??！遍L老仰天一想果有此因：“不差，爾后相隨者誰？”修元曰：“弟子家中所帶仆從。”長老曰：“人只有一個(gè)本軀，怎可帶得仆從，且人家各有大小，急可遣還?！毙拊c(diǎn)首，隨取所帶之鈔若干，納付長老，以為打齋請(qǐng)牒常住公費(fèi)，余者付與二仆回家盤費(fèi)。此木、八木二仆跪下道：“某等隨侍官人出門，指望名成利就，衣錦還鄉(xiāng)，上不愧世胄家聲，下可圖封妻蔭子。今年紀(jì)才方二十，花尚未開，子猶未結(jié)，怎么走到這個(gè)所在，作此勾當(dāng)？”修元曰：“我念已決，不是汝等所知，只合速回，傳稟家中，言我在杭州靈隱寺出家。”一仆汪汪流淚道：“就是出家，我此木、八木，早晚少不得的。倘若興頭，只怕家中的三酉、草軍，還要叫來使喚，如何打發(fā)我們就去？”修元只不回言，二仆也只得撒手而去。長老于座即題一偈道：
瞎堂不瞎，將錯(cuò)就錯(cuò)。豎起脊梁，站定兩腳。地水火風(fēng)，何處著落，對(duì)手棋枰，先著后著。 長老說畢，復(fù)喚直堂取歷日來，揀本月十一日，乃天元之日，是今吉期，修齋請(qǐng)牒，與他披剃，下座各散。到了是日，擊鼓鳴鐘，會(huì)眾法堂，長老令修元跪向佛座之下偈曰：
出家容易守家難，守得家時(shí)自在安。
只怕波心風(fēng)浪起，滿身風(fēng)雨怯衣單。
修元曰：“弟子誠心悅道，絕無勉強(qiáng)?！毙⌒姓咭七^方杌一條，命修元朝西坐下。東偏走過一龐眉皓首僧來，手執(zhí)薙發(fā)鋼刀一柄，放在杌頭，將發(fā)打開，分綰四髻。長老曰：“此四髻前留天堂，后留地獄，左留父，右留母，中去本命元辰。”修元曰：“弟子理會(huì)?！彼鞂⑺倪叾潭碳袈洌虚g凈光，剃作頭陀，摩頂受記，取名道濟(jì)。又曰：“汝受三皈五戒，何謂三皈？皈依佛、法、僧三寶；何謂五戒？一不殺生，二不偷盜，三不邪淫，四不妄語，五不飲酒食肉?！钡罎?jì)曰：“知道了?！遍L老又囑曰：“一切除下，每日在云堂坐禪入定，信心奉戒而行，不可躁舉妄動(dòng)，以玷清規(guī)。”道濟(jì)一口唯唯而下。不知法體如何，且看后說。當(dāng)時(shí)有一偈道：
霹靂當(dāng)頭不著驚，怕他靜里有魔君。
倒穿鞋子無跟腳，亂絞絲頭沒正經(jīng)。
蘭帳主人初睡覺，試問樓前，畫舫開多少？報(bào)道尋芳人起早，紫騮嘶過香塵裊。
第二幅“平湖秋月”，題七言二絕句： 平湖秋色浸樓臺(tái)，萬里無云霽景開。
只道江妃乘月下，卻疑環(huán)佩自天來。 其二：
萬里寒光一夕銷，冰輪行處片云無。 鷲峰遙度西風(fēng)冷，桂子紛紛點(diǎn)玉壺。 第三幅“麴院風(fēng)荷”，題《南鄉(xiāng)子》詞二首，詞曰：
麴院水風(fēng)涼，高柄擎荷掩鏡光，露挹翠盤何所似，璃漿瀉下，波心水亦香。
花底浴鴛鴦，五月西湖錦繡鄉(xiāng)。畫舫采蓮誰氏女，紅妝唱得，歌聲最斷腸。 第四幅“雷峰夕照”，題《蝶戀花》詞一首，詞曰：
古塔斜陽紅欲瞑，西崦人家，半在桑榆景。水印殘霞如濯錦，煙籠佛國非凡境。
十里畫船歸欲盡，漁唱菱歌，別是湖中景。待月玉人樓上等，珠簾半掩闌重憑。
第五幅“南屏晚鐘”，題七言二絕：
慧日峰高巨剎開，鐘聲隨出暮云來。
風(fēng)生古岸蒹葭響，月上嚴(yán)城鼓角哀。
其二：
迢遞乍兮燈火市，依微還傍說經(jīng)臺(tái)。
摩空歸盡松間鶴，多少樓舡未擬回。 第六幅“兩峰出云”，題七言二絕：
層巒迭巘已岧峣，南北雙峰掛碧霄。
千古興亡成底事，秋風(fēng)落木送寒潮。
其二：
浮圖對(duì)峙曉崔巍，積翠浮空霽霧迷。 試向鳳凰山下望，南高天近北煙低。
第七幅“三潭印月”，題《蝶戀花》詞一首，詞曰： 秋靜寒潭潛見底，玉色蟾蜍，飛入清冷水。睡熟驪龍呼不起，頷珠充照冰壺里。 宴賞此時(shí)能有幾，遙憶同歡，今夜人千里。試問龍淵深幾許？騎鯨欲共姮娥語。 第八幅“柳浪聞鶯”，題七言絕二首：
緡蠻好鳥喚游情，散入香風(fēng)滿郡城。
最是關(guān)心聽不得，柳洲亭外兩三聲。
其二： 如簧巧囀最高枝，苑柳青歸萬縷絲。 玉輦不來春又老，聲聲訴與落花枝。
第九幅“花港觀魚”，題七言絕二首：
柳絲貼水荇萍花，順浪乘流上淺沙。
網(wǎng)罟見稀常自出，笙歌聽?wèi)T不知嘩。
其二： 濠梁客到春波凈，西塞舟回暮雨斜。
掃石藉苔終日坐，未須香餌共綸車。
第十幅“斷橋殘雪”，題七言絕二首：
澄湖曉日下睛湍，梅雪冰花事已闌。
獨(dú)有斷橋荒蘚路，尚余殘雪釀春寒。 其二：
望湖亭上半青山，跨水修梁影亦寒。
待泮痕邊兮草緣，鶴驚碎玉啄闌干。
修元看遍十景，走到大廳中堂，看見畫著西湖全圖，山川樓閣，岸清橋亭，無不摹畫曲盡。后面也就有許多名公題詠詩賦，不暇觀覽。后邊倒有日本國使臣，題一首云：
昔年曾見此湖圖，不信人間有此湖。
今日卻從湖上看，畫工猶是欠工夫。
修元道：“前邊名公所題，雖與景致關(guān)合，卻都脂粉，倒是日本使臣之作，可以壓卷?！睆?fù)把全圖細(xì)細(xì)再看看，見三天竺下首，就是靈隱。修元點(diǎn)頭道：“靈隱寺去此不遠(yuǎn)。”即走出寺，往前進(jìn)發(fā)，不覺日暮，就在湖上庵觀借宿，明日早起又行。過了葛嶺一帶，穿出九里松亭，卻與靈隱不遠(yuǎn)，只見人頭擠擠，鼓吹喧闐，接引旛幢，香花寶座，都是僧人捧執(zhí)而來。初道是佛祖賽會(huì)，卻又不見有佛祖迎來。從旁探問，乃知今日靈隱寺僧眾，迎請(qǐng)新到堂上法師，方在蘇州虎丘請(qǐng)來，法駕已抵茅家埠口，眾僧下來迎接，故爾匆忙。修元又問道：“這位法師是何道號(hào)？”那人道：“這法師本領(lǐng)弘大，智慧出人，能知過去未來，現(xiàn)身佛祖，我們也不敢稱他寶號(hào)。”修元曰：“法號(hào)正要傳播人口，方加起敬，何必隱諱。”那人才說他的道號(hào)，原也奇怪，清清白白一雙眸子，喚做遠(yuǎn)瞎堂。修元聽見“瞎堂”二字，心地忽然一亮，遂道：“徑山且未要去，先見了瞎堂，再商行止。”第一日，和尚初到，修元不便去見，且在道傍看他進(jìn)山。
次日早辰，飯店中梳洗潔凈，即往靈隱寺中，先參大佛，次拜圣賢，竟到方丈。此時(shí)早餐方畢，長老尚未升座，閤寺僧眾，恭恭敬敬，站在堂下。未幾，左邊鳴鐘，右邊擊鼓，幡幢細(xì)樂，迎請(qǐng)出來。長老穿大紅袈裟，手執(zhí)長柄香爐，參禮佛畢，然后升座。諸僧次第參拜，長老遂將佛門戒律，宣布一通，眾僧俯首靜聽法旨。更有四方居士參拜，問了幾句佛語，長老答應(yīng)如流，又且直截痛快。修元看了道場(chǎng)，早已心折，未敢造次直前。直待下堂之后，乃向直堂長老揖道：“學(xué)生欲見長老，敢煩引進(jìn)?！敝碧眉磿r(shí)進(jìn)稟，長老請(qǐng)見，修元進(jìn)見禮畢。長老道：“秀才何來？”修元道：“弟子從天臺(tái)來，系出附馬之裔，名喚元修，字修元，不幸父母雙亡，銳意出家，近聞我?guī)燅v錫名山，特來拜投，乞求我?guī)煷缺箲??！遍L老道：“足下恐未知得，出家容易坐禪難，彼處天臺(tái)山三百余寺，盡好出家，怎的舍近趨遠(yuǎn)？”修元曰：“幼奉國清寺本空長老遺言，當(dāng)在我?guī)熥拢蚀讼嗤??！遍L老仰天一想果有此因：“不差，爾后相隨者誰？”修元曰：“弟子家中所帶仆從。”長老曰：“人只有一個(gè)本軀，怎可帶得仆從，且人家各有大小，急可遣還?！毙拊c(diǎn)首，隨取所帶之鈔若干，納付長老，以為打齋請(qǐng)牒常住公費(fèi)，余者付與二仆回家盤費(fèi)。此木、八木二仆跪下道：“某等隨侍官人出門，指望名成利就，衣錦還鄉(xiāng)，上不愧世胄家聲，下可圖封妻蔭子。今年紀(jì)才方二十，花尚未開，子猶未結(jié)，怎么走到這個(gè)所在，作此勾當(dāng)？”修元曰：“我念已決，不是汝等所知，只合速回，傳稟家中，言我在杭州靈隱寺出家。”一仆汪汪流淚道：“就是出家，我此木、八木，早晚少不得的。倘若興頭，只怕家中的三酉、草軍，還要叫來使喚，如何打發(fā)我們就去？”修元只不回言，二仆也只得撒手而去。長老于座即題一偈道：
瞎堂不瞎，將錯(cuò)就錯(cuò)。豎起脊梁，站定兩腳。地水火風(fēng)，何處著落，對(duì)手棋枰，先著后著。 長老說畢，復(fù)喚直堂取歷日來，揀本月十一日，乃天元之日，是今吉期，修齋請(qǐng)牒，與他披剃，下座各散。到了是日，擊鼓鳴鐘，會(huì)眾法堂，長老令修元跪向佛座之下偈曰：
出家容易守家難，守得家時(shí)自在安。
只怕波心風(fēng)浪起，滿身風(fēng)雨怯衣單。
修元曰：“弟子誠心悅道，絕無勉強(qiáng)?！毙⌒姓咭七^方杌一條，命修元朝西坐下。東偏走過一龐眉皓首僧來，手執(zhí)薙發(fā)鋼刀一柄，放在杌頭，將發(fā)打開，分綰四髻。長老曰：“此四髻前留天堂，后留地獄，左留父，右留母，中去本命元辰。”修元曰：“弟子理會(huì)?！彼鞂⑺倪叾潭碳袈洌虚g凈光，剃作頭陀，摩頂受記，取名道濟(jì)。又曰：“汝受三皈五戒，何謂三皈？皈依佛、法、僧三寶；何謂五戒？一不殺生，二不偷盜，三不邪淫，四不妄語，五不飲酒食肉?！钡罎?jì)曰：“知道了?！遍L老又囑曰：“一切除下，每日在云堂坐禪入定，信心奉戒而行，不可躁舉妄動(dòng)，以玷清規(guī)。”道濟(jì)一口唯唯而下。不知法體如何，且看后說。當(dāng)時(shí)有一偈道：
霹靂當(dāng)頭不著驚，怕他靜里有魔君。
倒穿鞋子無跟腳，亂絞絲頭沒正經(jīng)。